2002年05月
刘向春 梅乐地 赖青松 蔡丽琴 艾茉莉 曾紫玉
谁说都市人不能种地 刘向春(台湾台北)
在策划此专题时,内心有无限的感慨,此时正值大陆沙尘暴肆虐,远在台北的我们,虽不至於灰头土脸,但眼睛、鼻子也难逃一劫。看见报载北京的妇女用透明袋护脸,另一个画面却是人们在飞砂走石中种树的仓皇与窘相。曾几何时,美丽的山河大地变得如此的不堪与衰败?离乡二十年回台定居,儿时的田园早已变成楼房,溪流枯乾,鱼虾、泥鳅、青蛙已不知去向。
回来最常被问及的是:「国外住的好好的,为什麽还要回来?」其实经过了九二一事件,人间何处有净土?真要走,应该要移民到其他星球才对。但不可否认的,回来确实有一段适应期,对这片生我、育我的土地,有一种悲欣交集、爱恨缠绵的复杂心情。加上这一辈子,从来没有住过公寓,也不知道做都市人的感受,这一年多来的公寓生涯,却让我开始对都市人的苦闷与渴望有些许的体会。
年夜梦回,望着星空发呆,让我怀念最深的,竟是我在美国家中後院那一畦畦的菜圃,隔着窗我可以边喝茶边欣赏。到了吃饭时间,才悠闲的提着篮子,到园中当场采收。回台後住公寓,内心一直不断有来自田园的呼唤,那是长久以来,与植物、土地发展出的亲密之情。原来离开土地生活的日子,竟是如此的难耐,彷佛脐带被剪断的抽离。
我开始思考,做为一个都市人,该如何圆田园梦。这一年多来的田园行脚,我突然有个新的想法,其实不必一定要拥有一块土地,在国外就有社区农场,把方圆几哩的人都聚集起来,大家订下规章,产销接轨共负成败。农忙时大家轮流下田;若欠收时,也共同承担。费用一年一期且预付现金。唯有当消费者与农夫发展成为一个生命共同体,我们的有机农业才有生存的机会。这时的考量,已不只是蔬果的价位如何,好吃与否,这是攸关我们下一代存亡的严肃问题。此时突然想起善良的雷博士,她到农夫市场绝不讨价还价,还会挑选别人看不上,又瘦又小的有机水果。如果有机农活不下去,我们岂有明天?
当然您也可以到附近的市民农园去租块地,做个假日农夫。或者找一、两位信得过的农夫,如同鲍伯农夫所说的 — 要吃会跟你握手、拥抱的农夫所种的菜,三、五家人来个集体购买,周末有空一起下田劳动筋骨,体验田园的甘苦,也帮助农友打开产地直销的通路。有位农夫告诉我,种地其实并不苦,最苦的是,不知种出来的菜要卖给谁?另外消费者一旦有操作经验,就有分辨真假的能力,面对充斥的产品,明明我们订的是一辆轿车,结果送来一台脚踏车,还高兴万分,这该怪谁呢?
我在与农友互动的这些日子里,心中不再只是有菜,农夫成为我这个都市人最好的田园伴侣,他们是大自然的信差,唯有藉着他们善良、朴实、真心的陪伴与牵引,我才得以重新认识自己,再次的与大地之母的脐带相连。回到田园载欣载奔,真有一种回家的感动。
现在的我已是个入境随俗快乐的都市人,我如鱼得水般的悠游穿梭於城市与田野。帮助每个人实现心中的那亩田,变成了我最大的梦想。我希望凡是有地,荒着不种;没地想种,却找不到地的人们;以及那些想吃有机菜,却不知找谁买;和有好菜,却不知卖给谁的人们,都能彼此交流。不管您在世界的那一个角落,请记住团结就是力量,从您的身边开始行动,因为任何微小的个人,都潜藏着无限的可能。
这次的专题,文章是从不同的角度,来实现彼此的梦想。圆梦最美,谁说都市人就不能种地?让每个人都能实现心中的那亩田吧!
假日农夫的田园梦想 梅乐蒂(台湾台北)
四月的春天,早晨踏进北投第四市民农园,空气中正飘着柚子花香,远处仍可听见救护车传来的急促声。在这占地三千多坪的有机农园,已有两百多户的假日农夫在此聚集。到处是蝴蝶飞舞追逐,小水塘里只见小鸭钻动,在这一片绿意盎然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悠闲与欢愉。
这里的开山园主赖春雄夫妇,因为一生务农的母亲在世时,有个种菜给别人吃的心愿,老人家甚至还想提供这块土地给大家耕种。原先夫妇两人经营三家电器行,直到赖妈因忙坏了身体,才告停业。很难想像眼前健壮美丽的赖妈,曾手术割去子宫、一个肾脏和一截坐骨神经。许多病人来此种地,看着赖妈硬朗的身体及神采奕奕的模样,都士气大振,赖妈鼓励大家的名言是:「如果丝瓜可以这样有力的攀爬,人为什麽不能?」
刚开始真不知有机栽种为何物,八十二年农园刚成立,为了消毒,没想到喷药後,赖爸竟呕吐不已,被送至急诊室。从此更坚定他们有机栽种的决心。这里大家利用周末,放下头衔与尘劳,手持锄头,尽情享受田园之乐。此地已俨然成了都市农夫的假日俱乐部,其中卧虎藏龙不乏有总司令、将军夫人、教授、家庭主妇、商人、医师等。来此国度,大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对刚来种地的新手,绝不藏私,左邻右舍会面授机宜。因为是经营良心农园,菜种不出来没关系,但绝不做弊。而且这里流动率出奇的低,没有一个人是因为种不好而离开。会离开的,除了经济低迷外,主要原因是已练得一身功夫,移居到乡下寻求更宽广的空间,有的甚至去承接原先不敢接手的祖产农地,玩真的去了。
原先这里是黄沙贫瘠的酸性土壤,现在已成了肥沃的黑土。土壤送检後,有机质高达7%,一年四季蚯蚓多得不得了。在田里每个人晒得黝黑,却生龙活虎般起劲干活。有人采收萝卜,邀请孩子班上六十多个小朋友,一起来拔萝卜。王先生远从三重来,原先喜欢爬山,退休後来此种地。李太太是家庭主妇,早晨搭先生便车时,会带着折叠单车。她25坪大的地上,种有四、五十种菜。她训练孩子吃菜颇有巧思,孩子会拿空心菜梗当吸管,青江菜梗当汤匙。
每天早晨这里的退休族下完田後,大家聊天、喝茶、唱歌,一扫都市人的冷漠与孤寂。虽然仍处於车马喧腾的都会中,但有了这片绿地,都市人的田园梦想总算得以实现。市民农园几乎全省都有,大家不妨到农会或上网查询,为自己找个安身立命的乐土。
有机农业全球资讯网:http://ae/organic.ilantech.edu.tw
且听台北来的U-TURN族如何种田 赖青松(台湾宜兰)
自从去年夏天,搬回宜兰开始耕耘这一方小小的田地之後,自己似乎对於人跟土地之间,这段缠绵千万年来的爱恨情仇,终於开始有点体悟。
本来也只是抱着玩票的心态,没想到这一做,却做出超乎想像之外的心得。其实长久以来,心目中就有个梦想,希望耕耘一块属於自己的田地,让孩子看着田地上绿色生命成长,让花草虫鸟有机会走进她稚嫩的生命里。
像自己这种从「台北转来」的U-TURN族,想要拥有自己的田园梦,第一个面临的问题就是如何找一块适合的土地。如果只是想找个周休假期一、二十坪的小菜园,并不难。许多地方都有市民农园可租借,原以为只有在台北市才有这种需求,没想到连罗东镇跟冬山乡都有规模可观的市民农园,而且还颇受欢迎。
自己十分幸运,岳父在宜兰员山仍有一块两分多的水田,早已荒草漫芜。原先想自由挥洒,种上一大片漂亮又好吃的菜圃跟果园。後来发现这种想法只能用「天真」两个字来形容。先说菜圃吧!如果有在市民农园种菜经验的朋友就能体会,仅仅十坪大小的迷你菜园,就足以让假日农夫忙得七荤八素。两分大的地换算成坪数,也有七、八百坪,自己真要撩起裤管下田,却是大姑娘上花轿 — 头一遭,七、八百坪的菜圃的工作量可不是开玩笑的,搞不好,菜园最後可能全部变成「草埔」。那麽果园该比较容易了吧?然而一打听才知道,这里的水田地下水位高得吓人,曾有一辆「拖拉库踏」陷在里头,花了好大功夫才拖上来,这下心又凉了半截,果园的美梦也成空了。最後改为尝试种稻。
今年春天开始了这辈子第一次的稻米栽培,田虽然不大,但对自己却是意义重大,因为终於有机会尝到自己血汗换来的粒粒盘中飧了。田里的工作永远没有做完的一天。当你撩起裤管下田之後,似乎一切就开始没完没了。日子,就这麽在翻土、播种、移苗、追肥、除草、挖沟还有捉虫之间,周而复始。表面上看来,一方一畦的茵茵青翠,给人永远不变的宁静感受,可是一旦贴近土地时,你会发现,绿色生命下的世界,从表土以下,肉眼所不能见的微世界,无时无刻不在变化。
水田的前置作业,基本上还是得仰赖别人机器代耕与插秧,直到补秧的时候,自己的双脚才第一次浸渍在细滑黝黑的田土里。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真的!自己真的感觉到这片土地的生命与脉动,是如此真实的存在着!那跟站在田埂上俯瞰的感觉完全不同!我不想隐藏自己的感觉,自己真的觉得水田就像与耕者日夜相伴,那样忠贞执着的一个女子,除了土地的耕耘者之外,谁也看不穿她那层层衣衫下的曲线起伏,也唯有日日肌肤相亲的耕耘者,才能够摸得清她的每一吋肌理和细肤,而且她需要耕者日日细心照料,才能够永远保持绰约的风姿。
随时可见起伏的稻浪或绿油油的田菁,随时必须保持最佳的体能状态,继续生产丰饶的食粮,来滋养天地间的芸芸众生。在这四个月漫长的过程中,土地跟稻子,教我如何等待与信任,自己终於知道,种稻的从来不是农夫,一个好的农夫,只是在一旁静静的陪伴,天跟地会滋养所有的生命,使他们在最恰当的时候生长、开花与结果。
七月中稻子收成之後,原以为艰苦的时刻已过去,没想到事情并未就此结束。从晒稻谷,送谷子到乡公所的乾燥中心去测度,再送去碾米。把满载着稻谷的箱型车开到工厂前,才知道此时正是农忙的高峰期,当场就吃了个闭门羹。心里着实有些慌了!最後灵机一动,想到表妹家有一架家庭式的碾米机,马上驱车前往拜托帮忙。隔天表妹来电,白米已碾好,但糙米必须另觅大型碾米厂。等糙米处理完毕,接着就剩下五斤分装的工作,没想到米袋打开一瞧,里面竟然满是小砂石跟碎米粒,因为碾制糙米时,少了精米的手续,所以米粒跟小碎石,会一并留下。接下来的日子,几乎每位到我们家庭谷仓来造访的朋友,都多了一项副业 — 拣石头。好不容易,才把五百斤糙米里的细石碎粒都挑拣一空,那种心情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 –「下次饶了我吧!」
这次收成除了部份供人订购之外,剩下的就是分赠亲友。接下来的一个星期,自己带着亲手印制、又亲手种植的「青松米」,穿梭在大街小巷,用这份来自兰阳平原上的礼物,敲开许多因尘忙而久未蒙面的朋友家的大门。接下来,更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在回到宜兰的日子里,原来每日上网开信箱,却变成了最惊喜的期待,因为里面塞满了大家的鼓励与支持,就跟太阳一样,把人心晒得暖暖的。
自己唯一的遗憾是,今年已经没有米留给更多的人分享。但我永远不会忘记这初次的感动,回想骑着机车,穿梭来往於城市里的友人之间,自己不禁怀疑这那里是印象中人情冷漠的台北市!怀里那一袋袋的「青松米」,彷若在瞬间化作一个个来自土地与泉水故乡的小小太阳,温暖了每个人心里那个遗忘已久的青春少年。
三十年有机生涯不是梦 蔡丽琴(马来西亚)
五十一岁的何赞能先生,来自雪州与霹雳边界,靠近实兆远的天定河。儿时的故乡如同天堂,一片被椰林围绕成半岛形的岸边,鱼虾、螃蟹嬉闹的情景,牵引着他穿过五光十色的人生旅途,最後重回大自然的怀抱。他是大马有机农耕的先驱之一,在云顶山脚下建立了万农有机农场,希望能吸引上万人从事有机农耕。三十年来跌跌撞撞的岁月中,同好都相继放弃,而他却始终如一永不後悔。
七十年代他开始学习耕种,见到农药对大自然的摧残,破坏力持续恶性循环。他发现万物生态是互相依存的,动、植物甚至小昆虫都是自然生存法则中的一份子。这种觉醒鼓舞他,在当时有机两字仍陌生的大马荒土开始耕作。
他指出一个经过多年农药污染的土地,水源已肮脏,青蛙、小鸟、蜻蜓、蜜蜂的踪迹已少见。只有加上大量的有机堆肥及微生物,才能让泥土活过来。他说若要开发一片有机地,首先要挖个小水塘,面积约十尺宽一尺多深,铺上一层泥浆,然後栽种浮萍、莲花,营造一个适宜小动物与昆虫生长的繁殖地。当花开时,小水塘就创造了一个喜乐的生活环境,自然而然引来青蛙、燕子、蜻蜓等。不要小看一只癞蛤蟆,它身上的异味,连蛇、猫、狗都不敢招惹。它与青蛙在晚上是很好的巡查员。但是杀草剂却是他们的克星,一片农药喷洒过的土地,需要好几年,癞蛤蟆才会重现。让水塘来吸引昆虫鸟兽,到了这个阶段,改造有机农地才完成了重要的第一步,使动、植物能有个很好相依相存的平衡生态。
接下来要向大自然学习,做有机堆肥,看每个季节性的落叶枯枝是如何一层层的覆盖大地,变成肥沃的泥土。森林里的树木,长得多茂盛,他们又何曾需要施肥呢?堆肥就以这个原则,以乾、湿的自然材料层叠交替盖上去,然後让时间、阳光与水分去缔造它。他因为耕种地在高原山区,厨馀不易收集,所以选择堆肥的材料包括:野香蕉及叶、野草、乾草、米糠、豆粉、麦糠、木屑、油棕灰、可可末。将乾湿材料各半交替铺盖上去,最後再加一层泥土,堆至一米高二米宽为止。然後浇水保湿,湿度必须在百分之五十,泥土看起来才会松散。这样第一步的堆肥程序就完成了。堆肥内部需有足够的温度,可让微生物活跃起来加以发酵,并时时浇水搅拌,使微生物有活力分解有机质的材料,经过数月不再发臭,最後变成有机质的肥料,这时再加上岩石粉,就可用来种菜了。他指出有机耕作是一种顺其自然的法则,譬如让野草留根生长,有净化土地的作用。
「其实我离理想还有很长的路,因为有机农耕所带来的,不是单纯个人的利益,而是涵盖着环保意识、生态循环与平衡,是一份为全人类和大地的未来而努力的工作。」他语重心长的表示。他更将这份工作,当作是心灵的喜悦与精神的寄托。他一生最大的心愿是,远赴中国开发有机农耕。「趁着北方的沙漠还未南移,而南方的农药未北侵之时,及早到中国去开垦,使有机事业在中国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农夫的启示与有机联盟的经验 艾茉莉(美国德州)
在过去的六年里,我找到了一个最好的嗜好 — 种菜,在繁忙的一天後,当我步入後院的菜园,看到绿油油的青菜和日日茁壮的幼苗,上班的劳累和压力,顿然消失了一半。种菜除了能让我活动筋骨,呼吸新鲜空气和赏心悦目,它更带来了一份犒赏 — 享用刚出土的青菜,那新鲜的、甜美的青菜,常让我觉得人间美味也不过如此!
大约在两年半之前,当我正为身上一些小毛病所苦,努力的找寻答案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走进了有机的世界。雷博士、安博士和姜医师的书变成我每日必修的课程。在短短的半年里,我的健康有了意想不到的进步,累积了十多年的高血压、消化不良、便秘、腿痛等,也不药而愈了。我好似脱胎换骨,崭新的我变得轻松苗条、皮肤光滑、精神饱满。经过了这些的蜕变,我更深深的体会到有机生活,才是促进我们身体健康的真正泉源。而我的小菜园顿时变成了我的营养补给站,新鲜出土的蔬菜也成为我最佳的综合维他命。每天早上采了些园里的蔬菜,榨上一杯鲜绿的蔬果汁,喝了之後,更让我精神盎然,身心舒畅。
我同时也非常认真的去上有机耕种的课、听演讲、参加座谈会。在距离我家四十五分钟的一个小镇,有一群农夫每月固定集会一次,他们邀请专家演讲,一起无私的分享有机耕种的经验。这些纯朴的农夫一生务农,在过去的几年里,渐渐的将原来的务农方式转换成有机耕种。我非常的好奇,一问之下,几乎得到相同的答案 — 因为他们自己或家人病了。他们去检验发现身上含有过多的重金属,为了防止病况恶化,必须马上停止使用杀虫剂、除草剂,这样使他们走上了有机耕种的行列。另外一桩真实的故事,有一次我在眼科诊所里遇见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他得了很严重的白内障,须要动手术。原来他从小在乡下长大,和兄弟姊妹常在父亲的农场帮忙,他们最喜欢杀虫,尤其是杀火蚁。他们对农药的毒害一无所知,他姊姊十一岁死於某种稀有的癌症,在当时那是非常罕见的例子。後来另外三位姊弟也陆续的死於癌症,如今他是全家硕果仅存的一位。
在农夫的聚会里,不但结交了许多朋友,我们也常讨论发生在周遭的农业报导,让我记忆尤深的是瑞欧格兰山谷(Rio Grande Valley)的例子。那里是德州最南边的一个盆地,位於墨西哥的边界,向来是德州最主要的蔬菜、水果出产地,由於长期使用化学肥料、杀虫剂,使得当地原来非常肥沃的土壤变成盐份太重的不耕地,同时地下水也因为盐份太重而无法灌溉。从这些例子里,我深深的体会到有机农耕的重要。在现代化的农耕里,大多数的农夫,以大规模单一作业的方式,使用大量的化学物,期望在最短时期内,提高收成率和获利率,殊不知这种短暂快速的做法,对人体对大自然造成了长期性难以弥补的严重伤害。
因为每月固定参加农夫聚会,我有机会认识了种植有机蔬菜的农夫琼。他们二十年前买下了两块在河旁约九十英亩的肥沃土地,当初梦想拥有一座桃子园,但经过了十多年的耕耘,才发现利润并不高,七年中只有一季丰收。八年前,琼开始试种有机蔬菜,身边的亲友都不看好,但经过多年的努力,她的农场已是德州认证的有机农场。
一年半前第一次参观了琼的农场,那天我们带回来十大箱的蔬菜与邻居、好友共享。那新鲜、美味的蔬菜,让大家兴奋不已,很快的大夥决定成立一个有机联盟。所谓好事传千里,我三年未见的美国同事 — 琳达,也从琼那儿得知我们想组有机联盟。琳达住在城中,我们住在城西。我们很快的当下成立了城中和城西两个联盟,并请琼每周五将新鲜的青菜送至两个集中点。
我们的联盟很幸运的得到另一位热心的琉璃人 — 杨开心,提供了她的素食杂货店,作为我们运作的集中站,她也负责了大部份的工作,如联络、收款、付款等,几乎所有的工作,都是以快速、经济的电子邮件(E-mail)来达成的,订菜截止日是在周三的晚上,周末再取货。为了简单运作起见,琼将所有蔬菜水果先行装箱,箱子分为大、中、小三种尺寸给不同的需要,每周蔬果的种类依季节而变,一般说来,约有十五至二十五种。同时由於成员东方人比较多,我们也提供琼一些中国菜籽,并教导美国人吃中国菜。经过一年半来成功的运作,我们的成员已相当的稳定了,每周几乎有二十至三十户盟友预订蔬果。和一般超市的蔬菜比较起来,琼的蔬菜甜味较高,保鲜度更久,价钱又公道。由於每周的互动,我和一些盟友结成了至友,彼此互相学习与交换烹饪心得,每个人的厨艺精进,乐在其中。
在这繁忙拥挤现代化的社会里,时间与空间往往是我们最缺少的,要拥有一块田或菜园是相当奢侈的,尤其在大都市里,想选择有机的生活方式,安心的享用健康的、有机的饮食更是非常不容易。但是结合一群有相同理念和认知的消费者,去要求、鼓励、支持辛苦耕作的农夫们,让大家体会到有机耕种的重要性,成立有机联盟向当地农夫采购他们的农作物,或许是一个很好的开始。这样,人类、大自然和宇宙一定会有一个更美好、更长久的未来。
博士农夫玫瑰的社区农场 曾紫玉(美国佛罗里达)
听说有个有机农场在招募会员,固定每个星期分菜,心想应该要支持当地农业,虽然自己种的菜常常过剩,还是决定与朋友合夥订菜,也作为增加不同菜色的来源。这让我一脚踏进CSA的运作系统中。所谓的CSA(Community-Supported Agriculture)是社区支持当地农业的推展组织。加入CSA,既可以安心知道所吃食物的来源,又可以吃到新鲜健康的蔬菜,而且支持当地有机农业可以免去运销过程的层层剥削,以及不必要的食物处理,又能促进有机农业的发展,保护我们地球的生态。这个组织的观念缘起於日本,美国一直到一九八六年才开始兴起,目前已有上千个CSA的小型农场。
玫瑰(Rose)是个博士农夫,她受父亲务农的影响,虽然拿到博士学位,但仍不忘却心中梦想的那亩田,她来到佛罗里达州,找到一片无人耕耘过的草地,开始了她的有机农场。她很幸运从无人开发过的草地起家,这比起曾被洒过农药的田地要容易耕种得多。她想既然是小农场,自己又住在农场边上,如果再用农药,是害人害己;加上佛州的有机农场不多,正好是个新市场,对於环境保护又有帮助,种种的好理由加起来,这个有机农场就诞生了。
那时一对叫露斯的夫妇,在四处找寻愿意加入成为CSA组织的农夫,找到几个农夫都摇头拒绝,但是却与玫瑰农夫一拍即合。当初他们是先从教育消费者下手,利用植物园花卉拍卖、当地报纸宣传、以及社交圈内广为宣导CSA的观念,同时也与当地环保团体保持联络。经过一年的时间终於招到三十个会员,这才去找愿意供应蔬菜加入CSA组织的农夫。露斯强调必须找一位非常独立自主的农夫,而玫瑰农夫就是最适当的人选。
在CSA的观念中强调分摊风险的重要性。在加入会员说明单上就讲得很明白,年费四百五十美元是一家四口成人的菜量,一星期约三十二到四十磅一袋,供应三十四星期(夏日休耕),也可以选择半袋年费两百五十美元;但是如果遇到天灾人祸收成短少时,会员也应一同承担风险,会费不予退回,事实上这种机率少之又少,但是这样的担保,却让农夫有固定的收入,不用担心靠天吃饭,可以安心种地。
说真的,要一个农夫又要种菜、又要管配菜的种种琐事,的确是得三头六臂。玫瑰农夫的农场有十五英亩大,除了她先生周日帮忙到市场分菜兼卖菜,还有一位学有机农耕的年轻人,一星期会来帮忙二十五小时之外,其馀的事都担在她的肩上。然而会员兼义工,是CSA农场的特色。每星期三、六,会员可选一天到农人市场拿菜,前一天收菜时,露斯夫妇等义工就到农场帮忙收割、清理与分装。固定有会员每月与玫瑰农夫会面一次,了解种植的情况,面临的问题,以及义工可以协助的事项。每年农场还举办会员聚会,除了音乐美食外,大家还交换拿手食谱。
每月有义工负责发行简讯,内容除了CSA的观念宣导、环保与健康、农夫的话,也发出下个月的农场特报。也许到了采收马铃薯的季节,简讯上会预告采收时间,以便会员前来帮忙。我曾去帮忙下玉米种子,玫瑰农夫事先会告诉我们那里要种玉米,间距多宽,要种多深,大夥忙完後一起享用美味的蔬菜汤与面包。这次有趣的结论是:种田这回事,女生的动作要比男生快得多。事实上这些农事对於未曾种过东西的城市人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美妙经验。
现在会员已有九十个家庭七十五整袋的量。会员多半是靠口碑而来。每年收缴会费时,有问卷让大家勾选偏好的菜色,作为一年耕种的参考。每星期拿菜时,农人与会员碰面,互相熟悉了解。像是玫瑰农夫原本不愿意种草莓,因为采收太频繁。在大家的鼓励与帮忙下,今年终於让大家一饱口福。在CSA系统中,农人与消费者紧密的结合在一起。
在消除虫害方面,她遵照大自然的规律,按气候种植当令的蔬菜,再加上混和种植,避免一区只种同一种菜。佛州夏日炎热又适逢多雷雨,虫害特别凶,夏季就休耕。CSA也倡导供应濒临绝种的蔬菜。事实上一些少见的蔬菜营养成分非常好,但是在市场竞争下,大规模种植的农夫,往往只种某些消费者偏好的菜色,导致最後市场上只能买到几种单调的蔬菜。是以玫瑰农夫农场的菜色也是很特别的,像是巨蛋型的高丽菜、手掌大小圆扁型南瓜、味道特别的鸡啄芥蓝等。
事实上不同地区的CSA农场,会依照当地的需求发展出不同的风貌。有的是采取每星期自己到菜园采收一袋菜;有的是义工一起帮忙分装、分送;有的是固定菜量;有的是吃多的人拿多,吃少的人拿少,按自己的真实需要取菜。我很喜欢CSA的一点是:这样的运作下,可以作得很环保。每回装草莓、小蕃茄等的容器可以一再回收利用。这个月还有人发心免费为会员缝制布袋,一家两个,作为取菜轮替之用。甚至有的CSA农场会收集社区厨馀来作堆肥,他们设计了一加仑半大防臭味漏泄的可生物分解袋子,方便会员储存及运输这些厨馀。
经营CSA农场已六年经验的玫瑰农夫,目前也拨空到其他城市演讲,传播CSA的观念。她对刚起步农场的建议是:从小的供应量开始,建立适合自己社区的CSA供销方式,等熟悉运作後,再加大供应量,并加入不同的发展项目。像她的农场还将多馀的蔬菜供应给低收入的贫户或是捐助给无家可归的组织。每星期日还与好几个农场合办「农场之旅」,另外她也种花卉,卖给会员或农人市场的客人。玫瑰农夫对未来的展望是:希望能达到一百整袋家庭的供应量,而且有更多CSA的有机农场出现,有的供应水果有的供应牛奶、鸡蛋,让大家能够吃得更安心、吃得更开心。
如对CSA社区农场理念有兴趣的人,可参考Sharing the Harvest—A Guide to Community—Supported Agriculture by Elizabeth Henderson With Robyn Van 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