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all: (65) 6287 6268

自然送终-新生命的开始

雷久南

20095

生死是人在世的起点和终点,在永恒的生命史上一生虽是一刹那,但是,是个非常珍贵稀有的灵性学习和提升的机会。出生的经验影响我们的人生观、人际关系和一生的健康,而死亡的经验关键性的影响到死后和来生的生命。我们一般记不得我们的出生,但是人智学创始人史丹勒博士说我们都会清楚的记得我们的死亡,在灵界的生命,死亡是新生命的开始,如何在灵界诞生是有深远的影响。也许因为如此古老的文化和宗教对待死亡都是很重视和尊严的,在死亡的过程中都有特别的祈祷、送终、祝福和道别,如何看待死亡的一刻,如何照料身后事,对离开的生命和留在世上的亲友包括整个社会都有深远的影响。

我生长在一个小家庭,远离老一辈的祖父母和外祖父母,因此小时候不曾经验过亲人死亡。三年半前父亲的过世对我有很深的影响,他死后与我们的沟通开启了新里程,在琉璃光的杂志上,我曾将这些经验写下来,这几年来我觉得我仍继续得到父亲的协助,学习到许多我以前不曾接触到的领域,史丹勒博士强调看不见的灵性世界和我们的物质世界是同一个世界,两边是不可分的,我们会不断的得到已死的亲属的协助,只是平常是经过潜意识,我们会莫名其妙的做一些事或有一些灵感想法都是来自灵界,两边的沟通是很重要的。已死的亲友需要我们灵性和爱的滋养,而我们需要他们的指点、累积的经验和智慧。这种合作对於社会的演进是必要的,特别在这个时代,我们面临非常大的困境,更需要他们的协助和指引。

今年年初妈妈在中风十一天后离开世间,我们六姐妹都在她身边送终,从死之前的不断祈祷和死后照料遗体,及四天后的露天火化,我们都守护着她,也因此认识到 Crestone 的送终服务团,由他们支援在雪山山脉环境的户外火化场为妈妈完成大事。这个体验启发我去深入了解这个社团组织和希望介绍家属如何自己照料亲属的死亡。我们因为一直没有和妈妈切断联系,火化之前遗体都留在家里,因而得到她的爱的支持,和她所想送我们的礼物,每一个女儿都有奇妙的感受,与我平常听到的家人死亡情况不一样,后来我收集美国推广家人自己照料后事的资料时,才知这是自然送终的普遍体验,与交给殡仪馆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在许多协助家属自己照料后事的慈善团体,背后都有一些感人的故事,很多是受史丹勒博士的影响,据人智学的解释人停止呼吸之后要三天的时间,其他体:气体、星芒体和自我意识体才完全离开身体,回到大宇宙,这段时间离开的意识会省思刚过的一生,并与留下的亲属道别,这是很庄严神圣的一段时间,让两个世界相会。家人的祈祷都能协助死的人,死人完全知道每个人内心的想法和所做的,也因为其他体还没有离开,身体不会受到腐坏,也能改变面部表情,一位人智学医生的经验是死者如之前受病苦,死后一天神色都会变的很安详,我也听说过家人在医院死后神色变的安详,但送给殡仪馆处理之后再接回悼丧,脸色和表情都变的很难看,我在湖南的舅妈过世时,当时有人建议立刻火化,姨妈坚决说不,将她遗体放在棺木拖回乡下,三天后舅妈的孩子赶回来,开了棺木大声一哭,舅妈的嘴立刻流出血。

中国自古流传下来悼丧要三天以上,遗体也要等三天之后才火化。天主教传统上也要守护遗体三天,亲友在这段时间祈祷。在印度的一位大师曾得到亡灵的报怨,因为遗体太快火化让他们感到不舒服。然而在现代的美国丧事都交给殡仪馆,特别是在医院过世的,要立刻搬送到太平间,在医院火化或送殡仪馆,有时等家人赶到,看到的只是一盒骨灰,殡仪馆普遍使用化学药物防腐遗体,最常用的是甲醛和酚的液体,注射到血管和已抽出精液及废物的内脏、肠等,然而这是短暂的防腐,让葬礼时的遗体看起来像睡眠中的人,土葬之后还是会腐化,这个过程危害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水源和环境,殡仪馆工作的人得淋巴癌和脑癌、大肠癌的机率高于一般。经过防腐处理过的遗体已不能被死者的其他更微细体所支控,看上去像腊人馆的塑像。

前年妈妈心脏病后,我们心理上都在做准备,珍惜我们所剩下来相处的时间和协助她做准备,每晚睡前姐妹们轮流陪她,念观音真言:Om Mani Padme Hum,也每天提醒她念早晚课、供水。天气温暖时陪她去绕佛塔,中风的前几个星期,她神色特别安详自在,每晚睡前谢谢我们照顾她,她也提到要「回家」。中风后我们几乎是二十四小时为她播放观音真言和金刚经、僧伽吒经的 CD,在她耳边也经常念六字大明咒。

走的前三天晚上当我在她身边念六字大明咒时,她眼睛突然睁的很大,眼神像她年轻时一样,黑亮有神并充满愉快,其他妹妹们看了都围绕过来,她看着每一位。自从中风之後她很少睁开眼睛,都像在睡觉,也没有再讲话,但那晚她用她的眼神传达她的爱和喜悦,之后我们都很开心,以为她要好了,没想到第二天她的血压开始下降,第三天仍在下降时我们已在为她做走的准备,我们将她的床边安放了佛像、供水,在她头顶放佛陀舍利塔,床头也放菩提道次第广论和其他经书,种下她将来精通经藏的因,也在她口里放真言加持的水和摩尼丸或观音真言丸子,几晚陪在房间睡的妹妹只要听到她呼吸有点辛苦时会叫我们,我们则为她调气,念佛号,观音真言和药师佛号轮流念,等她呼吸平静轻松时我们再回去睡。

走的那天早上,我一起床就坐在她床边为她念她平常的早课,僧伽吒经念了一部分时我一时改念大悲咒,没念完她平静细微的呼吸停止了,当时我忍着眼泪继续念完大悲咒,其他妹妹们也都围绕过来,念观音长咒、短咒、药师佛咒,一小时前在远方的师父已告诉我们妈妈几小时之内会走,不要再打点滴,也指引我们为她念的佛号和回向文及在意识还没离开之前诵消业的金刚萨陀百字明咒,同时观想白光净化身、口、意一切业障。停止呼吸三小时后妹妹测她的心轮,已不旋转之前还有转动,我们感觉她的意识已离开身体,停止呼吸时她嘴巴有张开,我可以看到她的下面的牙齿。念佛号三小时后,听到她的下巴部份有声音。过一下再看她,自己将嘴闭起来了,面部表情安详,有点微笑,原先右脸中风之后有点下垂,现在完全看不出,八十六高龄脸上没有一点皱纹脸色光彩,四天中在火化前每一天脸色愈来愈好。我们每一天都会与她一起共修,小妹妹说每当她看到妈妈的表情,她会忍不住微笑因为妈妈风趣的个性充份的展现在她的面部表情。

停止呼吸的当天晚上,当我们完全确定她神识已不在躯体时,我们为她擦身换衣服,但碰她之前先在她头顶拉一下头发,头上原先已贴了十个特有威力的真言和观音摩尼丸。送终服务团交待我们火化时身上不要有金属和塑胶的东西,衣服也要选自然材料,所以我们选了蓝色棉布上衣、长裤和麻料的外套,那外套是五妹送给妈妈的,不曾穿过。在选衣服时五妹突然有灵感妈妈在较正式的场合中外套是她喜欢穿的。在冬天从不离开她的毛帽子也留在她的头上。我小心的将她手腕上注射点滴的管子取出,这是中风后唯一侵犯她身体的外来物,在严寒的冬天外面白天是华氏二十度,晚上接近零度,因此窗户开一点,妈妈的卧房立刻变冰箱,省着我们需要开车去离这儿一小时车程的城市买冰块或干冰,在热天只要将冰块或干冰放在胸腔、腹腔部位,遗体可以在家停放三到五天。

当天下午我已和送终服务团的发起人史蒂芬连络上了,她们的义工群立刻动员,在毫无事先通知情况下为四天后的火化做准备,火化场的地上堆积着厚雪,铲雪的就有六、七位,还有挂遮场地外围的布,连络消防队,通知相关单位,和准备火化的木材等,一共二十位参与。他们问我们需不需要协助送终仪式照顾遗体等等,他们也临时请一位木匠义工做搬动遗体的木架,火葬时一起烧掉,我们需自己去采割杜松叶枝,放在遗体上火化,一位叫吉利的义工在我连络他们的第二天早上,陪我填死亡证书和为妈妈祈祷,他们的团体在殡仪馆一行签字之后,我再拿去给为妈妈中风后看过病的医生签字,然后再传真到县政府,之后拿到遗体处理许可文件,火化那天才可以合法进行。

在忙这些之外只要有空我都会去妈妈身旁与她共修,有一天我开门进去看到五妹静静的坐在摇椅上,她说去年夏天她来陪妈妈几个星期时,黄昏时她会与妈妈共享佛典音乐,所以她之前正与妈妈共享喜爱的佛曲音乐。在家告别让每一个人都有时间和空间道别,和接受亲人离开的事实,也让朋友邻居来说再见,一位从丹佛来的朋友带了许多鲜花,火化前一晚我们六姐妹绕着妈妈,每人献一朵玫瑰,谢谢妈妈给予我们的一切。我们这段时间清楚的感受到她存在躯体之外的意识,最小的妹妹开始时感到很空虚失落,但在同时感到一股力量给她支撑,她知道妈妈会继续支持她,火化当天她选择留在家里,没有去现场,但她说妈妈有来与她个别沟通,让她心安。火化前一天早上我「听」到她说「我要走了,好好照顾自己」。火化那天早上清晨,一股很强的能量进入我的身体,让身体震动,并「听」到她说:「火化很好,火化很好。」也在那天我知道我必需写下 Crestone 送终服务团的工作,提供其他社区作参考。

早上八点史蒂芬、吉利和开小卡车的义工来接妈妈到火化场前,其他妹妹们已先去场地布置露天佛堂,和放佛号的播音器,卡车一到现场,几位妈妈的女婿女儿们将遗体抬到火化台,火化台是两个矮墙搭的,中间一个铁架,下面放了木材也浇了煤油,在遗体上面再堆放杜松叶枝,和再撒鲜花,杜松烧时有香味也遮住遗体。史蒂芬先献一首祈祷文,四妹点火后,我们就一起诵念准备好的祈愿文、观音和药师佛真言,祈愿往生西方极乐世界文和普贤行愿回向文,来参加送终的除了自己家人和少数远道来的朋友,其他是与妈妈有一面之缘的当地人士和义工及捐火化场地的龙山祥寺的住持。我们可以感到大家的支持和温暖。三小时火化后,大家反而感到振奋,圆满了后事。一位尼师说当我们念观音长咒时,她感到整个空间有无数的观音,她以前不曾有这种经验,有位朋友以前不曾考虑过火化,之后说他死后也要火化。另一位远道来的朋友说:「我就要这样走。」她感觉佛菩萨都来接引妈妈。

火化后的第二天早上我依约去收骨灰,帮忙的义工叫伟,一边收,一边我就开始我的访问,他是位五、六十岁的男士,他已协助四、五个火化。他参与这个团体是因为认识建火化台的保罗,他是禅修者,身边没有家人,他认为参与这个团体是对他灵修上最有帮助的。每次都是一个提升和提醒。有一天他死时他知道这个团体会尊重他的意愿,照顾他的后事。捧着妈妈的骨灰,看着远远的雪山山脉,我知道我又开始了一个新的人生里程。

谢谢妈妈,愿您的生命和死亡继续利益更多生命,谢谢您又提升我更上一层楼。